当你辛苦加班一天回到家,发现房间被人打扫得整整齐齐,连内衣都给你洗干净晾好了,大概会觉得很温暖吧?可如果,你是一个人住呢?曾经,就有一个暗恋我的变态,每天潜入我家,帮我洗内衣!
当你辛苦加班一天回到家,发现房间被人打扫得整整齐齐,连内衣都给你洗干净晾好了,大概会觉得很温暖吧?
可如果,你是一个人住呢?
曾经,就有一个暗恋我的变态,每天潜入我家,帮我洗内衣!
那年我刚毕业,住在白石洲,深圳有名的贫民窟。挨挨挤挤的高楼之间,是狭窄阴暗的小巷子,房间常年见不到太阳,内裤永远一股霉味。
但它足够便宜,而且离上班的地方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。
可没住多久,我就觉察到不对劲。
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,时刻在监视着我。是的,监视。那种黏糊、阴暗、狠毒的目光,就像蛇一般悄然尾随着我。
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想多了,直到那天深夜,我在打开的冰箱里,发现了一封折成心形的奇怪的信。
“墨墨,我喜欢看你穿那件银色的丝绸吊带睡衣,跟你玫瑰花香的沐浴露气味很搭,我帮你洗干净放在床头了,你今晚上就穿它吧……”
我吓得手一抖,像甩开一条毒蛇一样扔掉那封信。
那是一张A4纸打印的信,黑色的字体,事无巨细地描述着我的生活:每天几点起床,早上吃什么,喜欢穿哪套衣服,阳台上挂着一件白色的男士衬衣,是我伪装这里住着异性,甚至连我藏在床头柜的逗逗鸟,都被对方如数家珍地记录下来!
他说:“我真的太喜欢你了,墨墨,不要再想着搬家了,我对你了如指掌,你右边屁股上那个心形胎记可真好看……”
“记住,不管你去哪,我都会找到你,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!”
“我,在看着你。”
那封信被我甩到电脑桌上,电脑屏幕闪着悠悠的蓝光,仿若一双冷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。
恐惧犹如巨大的蜘蛛从后背爬上来。我浑身僵硬,血液一点点凉下来,凝成冰锥,似乎要刺破我的心脏。
我缓缓转过头,床上果然叠放着那件银灰色的睡衣。可我分明记得,早上去公司的时候,顺手将它泡在了水池里。
目光顺着床头向外看,狭窄的窗户,垂挂着简陋的印花窗帘,一道黑影一闪而过,有那么一瞬间,我似乎看到一个男人躲在帘子后勾嘴一笑,露出森白的牙齿。
“谁,谁在那里?”
我厉声呵斥,完全变形的嗓音揭示出我真实的害怕。
窗外一阵寂静,房间里只听得到我急促的呼吸声,我缓缓地走到窗前,哗地一下将窗帘整个拉开,外面漆黑一片,什么都没有。
这里是二十楼,窗外是悬空的,除非他会飞,不然不可能出现在外头。
也许,是我看错了。
我松下一口气来,重新将帘子拉好,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异响。
扭过头,眼前的一幕令我毛骨悚然:
门把手竟然在自己动,而且越动越激烈,仿佛有一双手在握着它!显然有人外面在拧我的门,想要进来。
是那个写信的变态?
“谁?”我强壮镇定地吼了一声,“再不出声,我就要报警了!”
门把手停下来,不再发出声音。
我赤脚走到厨房,取了一把水果刀,站在门口,死死地盯着门把手。
那可能是我这辈子经历过最漫长的夜晚。
半个小时后,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,渐渐远离了我的门口。
我一屁股蹲坐到地上,浑身大汗,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。
等回过神来,我将房间里所有的灯打开,音响拧到最大声,放着震天响的重金属音乐。很快楼道里响起了一片叫骂声,谁他妈大晚上不睡觉,吵死了!
那些叫骂声在我听来悦耳无比,他们让我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人间。
我鼓起勇气打开门,露出一条细细的缝,探头往外看,门外什么人都没有,地上,躺着一个细细的过滤嘴烟头,带着薄荷味。
当晚我没敢睡,握着水果刀在床上坐了半宿。天色刚刚亮时,我就去报警了。
警察在我房间转了一圈,又带着我去找物业查监控,却一无所获。楼道里的那个摄像头形同虚设,早就没用了。
房东就住在我楼上,是本地一个五十多岁的离异男人,整栋民房都是他的,常年靠着收租过日子。见我带着警察过来,他很不高兴,说没准是我听错了,
“我的房子租出去这么多年,从来就没出过事,倒是你这个小姑娘,昨晚很多人投诉你放歌太大声!”
“昨晚真的有人在拧我的门,我听得清清楚楚。有人在偷窥我,他还潜到我房间给我洗了内衣,对了,他,他还写了恐吓信放我冰箱!”
我急得声音里起了哭腔,连忙打开抽屉,想拿出里面的信,证明自己没有撒谎。
可是,那封信居然莫名奇妙地消失了,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。我把整个抽屉抽出来,所有东西倒在地上,依旧找不到。
房东在一旁幸灾乐祸:
“我就说嘛,我这房子太平得很,你这样胡乱造谣,让我以后怎么租房,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是讲证据的啊!”
那个一直不曾出声的年长警察,忽然问了我一句:“陈墨小姐,你最近有在服用什么药物吗?”
他什么意思,在质疑我吗?
我的脸上瞬间涌上委屈和愤怒,涨红了眼睛。
他继续说:“我刚在你房间里看到了思诺思,那是一种助眠的药物,不过它的副作用也很明显,服用过量会产生一定的幻觉。”
“你说有人在你窗户那偷窥,但这栋楼的窗户是悬空的。而且要在短时间内,再转到楼道间拧你的门,几乎是不可能的。”
“而且,既然他可以潜入你的房间写恐吓信,又何必去拧你的门呢?这不是自相矛盾吗?”
我顿时语塞,竟找不出任何反驳他的话来。对啊,如果这个变态可以在我房间来去自如,为什么还要拧我房门?难道只是为了吓唬我?
“陈小姐,我知道你们文字工作者平时熬夜多,睡眠不太好,我真心建议您看一下心理医生——”
“我没病!”我打断警察的话,浑身颤抖。
我百分百确定,有人在偷窥我,监视我,他就藏在我四周,无处不在。
因为,这个变态两年前就出现过,是他,逼死了我的闺蜜,曹青青。
“有人在偷窥我,还潜到我宿舍,偷我的内衣,吃我的东西!”
“我要疯了,他还在我书上留言,说他在看着我!”
曹青青抱着我大哭,双眼因为恐惧和失眠浮着一片暗云。
我们在同一所大学念书,她比我低一届,因为同样爱好写作而彼此欣赏,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。我们喜欢用书信的方式交流,会在图书馆借阅同一本书,在里面夹上小纸条,写着自己的感受和推理,就像《忒修斯之船》里面的游戏一般,乐此不疲。
青青把一本书摊开,上面用红色的笔勾出几个字“我在看着你”。
我哭笑不得,说没准这是别人随手勾的。可青青一口咬定,就是有人在偷窥她。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,以为青青的哭诉是一种表演,她是个会为了创作,短暂活在幻想里的人。
毕竟,她提不出任何证据,证明这个偷窥者的存在,照片、信件、录音或是其他,什么都没有,有的只是青青的口诉和感觉。
可没想到,青青的状态越来越差,甚至在服用助眠的药物思诺思。那是一种吃多了会上瘾,甚至产生幻觉的药物。
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,揪着她去医院,“青青,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吧。”
“那个偷窥者,只存在你的幻想中。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治病。”
青青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眼中都是绝望,
“你不信我?真的有人在偷窥我,他每天都跟着我,为什么,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!”
她哭着甩开我的手跑远。
那次之后,她不再来找我。我写的信她也不再回复,甚至刻意躲着不见我。我担忧不已,只好偷偷关注她。后来青青似乎好了,脸上的红润再次回归,眼里也不是躲闪的恐惧,我想她的写作应该结束了,太好了。
就在我为她感到开心没多久,青青死了。
她是在出租房里自杀的,用一把廉价的水果刀,捅了自己五刀。一个人是有多绝望,才会不留一字遗言,挥刀捅死自己?
那一刻,我才知道,青青说的话,都是真的!
而我,作为她最亲密的朋友,却没有选择相信她。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友,走向死亡,可我什么都没做!
自那以后,我陷入深深的自责,时常失眠或者做噩梦。梦里,青青满身是血的看着我问,“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?”
当那封信出现在冰箱时,我浑身冰凉。宛如宿命般,终于,轮到我了。
没有一个人相信我。
我的生活,被那封消失的恐吓信彻底打乱了。
上班的时候,我精神恍惚,一不小心,把提交给上司的重要数据弄错了。这对还在实习期的我来说是,简直是致命的打击。
我小声解释最近发生的事,压力太大了,几乎没忍住要哭出声。
上司冷着脸,毫无起伏地搁下一句话。
“陈墨,这里是公司,请不要因为私人的问题影响到大家的工作。”
他的话,冷硬,但非常正确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,捡起地上的报表,转身走出办公室。回到工位上,其他人都已经下班回家了,只剩我和窗外零星的灯光。
从昨晚积蓄到现在的委屈,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,我一头扎进胳膊间痛哭出声。打扫卫生的阿姨瞥了我一眼,拎着拖把从我面前走过,在她准备开口之前,我迅速抹掉眼泪起身走了。
没有人关心你的脆弱,他们只想早点打扫完卫生下班。
夜色深沉,这个时间点早就没车了。我一路默默行走,进到临近住处的那条小巷子,才发现破旧的路灯坏了似的,忽明忽暗,像一只狡黠的眼睛,最后完全坠入黑暗。
一片浓密的黑,包裹着我。我紧张起来,想打开手机灯,忽然记起网上说的,要是有人跟踪你,开着灯就等于举着枪靶子等人袭击。
于是我扶着墙壁慢慢往前走,小心地绕开黑漆漆的障碍物。忽然,身后传来声响。
我立刻扭头看,什么都没有。
但当我重新迈步时,身后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。还伴随着,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烟味。
有人在跟踪我,是那个无处不在的变态。
恐惧再一次攫住了我。我忽然意识到,也许从我走进巷子里时,他就开始偷偷跟着我了。
“记住,不管你去哪,我都会找到你,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!”
“我,在看着你。”
我不由的想起信里的那些话。他在向我示威,就像玩弄自己的猎物一般,欣赏着我的恐惧和痛苦。这个混蛋!
没有人相信我,此刻我只能依靠自己。
在这种念头的驱动下,我反而镇定起来,伸手探进衣服的口袋里,紧紧握住冰冷的金属,跌跌撞撞在楼道间快步走起来。
而身后的脚步声,也突然湍急起来。
我浑身肌肉紧绷,心脏如擂鼓敲打,最后干脆小跑起来,急匆匆地拐弯,踉跄间,不知道是踢翻了一个垃圾桶还是别的什么,我摔倒在地上,左边膝盖一阵剧烈的疼痛。
跟踪我的黑影已经迫近,他朝我伸出手来。我咬着牙,想爬起来继续跑。可是,那只手,已经搭在我的肩头,让我不得不回过头。
“你在跑什么?”
我惊得将怀中的水果刀笔直送出去,只听见刀刃扎进肉里的响声,来人闷哼一声,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不松,反而因为吃痛抓着我朝墙壁上甩过去。
我的头撞到墙上,天地在黑暗中颠倒。
水果刀落在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我大声呼救,这时一道迅疾的身影扑过来,撞向追击我的变态。变态踉跄了一下,马上逃跑了,踏踏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子深处。
路上的灯,忽然大亮。
灯光下,是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子,一米八左右,穿着纯棉白T,身材结实,面容温和干净,他因为刚刚的动作过于激烈,微微喘着胸膛。
“你没事吧?”
他蹲下身子看着我,有些诧异。
“我认得你。我们一个公司的。”
“我叫张家白,设计部门的,刚来公司一个月。你可能对我没印象。”他的声音低沉清亮。
我想起来了,入职没多久,就听说设计部门新来了个眉眼俊秀的男子,样貌、衣品都很出色,待人也温和,惹得女同事们议论不止。
张家白把手递过来,修长白皙,每一个指甲都修剪得干干净净。
“别怕,现在没事了。”
我犹豫了一下,没有搭手,和他目光交汇。
“你,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他的神色淡淡的,嗓音里却带着几分关切:
“我也住这附近,出来丢垃圾,刚听到巷子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,幸好……”
我捡起那把带血的水果刀,搭住他的胳膊,从地上爬起来,对他道谢。
“你膝盖受伤了,需要送你去医院吗?”他注意到我的伤口。
我连忙摇了摇头,“不碍事,就破了点皮。”
顿了顿,他又问,“你住哪,我送你回家吧,吃东西了没,要不——”
“不了,我就住这。下次,下次请你吃饭!”我低着头匆匆跑开,没敢再看他,远远的听到他似乎在叫我的名字,可我没有回头。
那封变态的信,让我对每一个异性都产生了深深的恐惧。即使,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。
可没想到的是,很快,我再一次见到了张家白,竟然是在我家里。
回到家后,我立马反锁了房门,拉上窗帘,将自己丢在沙发上想小憩一下。可就在屁股坐下去的一瞬间,我弹簧般站了起来。
那张沙发上,有一股温热。
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。
有人在我沙发上坐过,就在我回家进门前没多久。
我猛然想起早上出门时,特意将拖鞋一正一反放在门口,可此时它们正整整齐齐摆放在鞋架上。我疯了一般冲到浴室,发现放下的马桶盖被拉上去了,正对着镜子的牙刷头,也被人挪到朝外的方向……
有人来过我的房间,那个变态来过我的房间!
冰箱,冰箱里是不是又放了什么?
我战战兢兢地走到冰箱前,听到一阵科科抖动的声响,过了好一会,我才发现那是从我牙齿间传来的。我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开冰箱。
什么都没有,并没有什么心形的匿名打印信。
早上剩下的半个三文治,也不见了。
我虚脱了一般,一头栽到床上,抱着枕头喘息。
一张纸条,从枕头底下露出来。
“墨墨,你还真是细心,不过……你看过自己床底下了吗?”
床,床底下?
我如遭雷轰,一动不敢动,眼睛死死地看着床沿。如果这个人没走,就藏在我的床底下……
我不敢往下想,恨不得立马尖叫着,跳起来就往门外跑。我告诉自己,不要紧张,不要紧张,绝不能让那个人看出我的恐惧来。
这个时候,手机响起。是一个陌生的号码,我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,就已经接通了电话,是张家白。
他柔和的嗓音响起,清晰得好像在身边一般,我忍不住放肆大哭起来。
“墨墨,陈墨,怎么了?不要急,告诉我你在哪?”
我哇哇地哭着,语无伦次,根本吐不出一个清晰的词。
张家白在电话里头沉默了一下,说“别慌,我马上过来,你只用回答我是或者不是,好吗?”
我拼命点头。
“你在家?”
“是。”
“我捡到你的门禁卡了,是13号楼?”
“对。”
“不要挂电话,我马上到。”
几分钟后,敲门声响起,张家白站在门外,神一般降临。
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打开门的瞬间扑进他怀里,死死抱住,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生的希望。那一刻,我才发现,其实我一直在等他。
他一进门就帮我检查了床底下、卫生间、甚至厨房的储物柜,把每一个边边角角都细细查看了一遍,没有人。
确定房间是安全的之后,我跟张家白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。显然,这个变态在偷窥我、跟踪我、写纸条恐吓我,甚至偷偷潜入我的房间,也许下一步,他就会杀了我。
“可是,我报警了也没用,警察不会相信我的。所有人都说我是精神紧张过头,甚至建议我看心理医生。”我不知道张家白会不会相信我。
张家白说,“我信你,我信你说的每一句话,我看得到你的恐惧。”
“你说,今天在路上攻击我的人,是他吗?”我惴惴不安。
张家白想了想,回道“说不准,明天我找人查一下监控,你也留意下身边有没有可疑的人,我猜这个人平时肯定就住附近。”
我点点头,忽然又想到什么。
“你说,我能拿着这张纸条报警吗?”
“不好说,这张纸条是打印出来的,看不出笔迹,就算有指纹,警察估计也不好受理,因为你目前为止什么事都没有。”
“而且,如果对方能想到用打印这种方式,肯定小心避免留下指纹了。看来这家伙为了吓唬你,花了不少心思呢!”
张家白的戏谑让我紧张的神经缓和了不少。
如果,那个人只是为了吓唬我,确实没必要这么紧张。
我抬眼看他,他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,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松散踏实的气息,这气息也渐渐感染了我。
我注意到他在灯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,从额头到鼻梁,水色薄唇下是清晰明确的下巴线条。据说,有着这样长相的人,大多意志坚定,也可以说是固执吧!
“你住这边多久了?”他问。
我看得出神,一时竟忘了回话。
见我没出声,张家白以为我仍在害怕,又说:
“明天我给你买个监控装上,可以连接你的手机,这样如果真的有人进来,你会第一时间知道……你那个浴室的窗户不怎么牢固,回头我帮你修一下,实在不行,你就搬家吧!”
我点点头,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,心里感慨不已。
相比青青,我是幸运的。当所有人都怀疑我的时候,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我,假如那个时候青青也遇到了一个像他这样的人,也许就不会自杀吧。
“累了就睡会。”张家白说。
我回他:“不想睡。”
“别怕,有我在,你可以安心睡会。”他轻声道。
我沉默片刻,有些好笑地说:“张家白,确切地说,我认识你才几个小时。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。”
“所以?”他反问我。
“我可以相信你吗?”我把问题踢给他,“你是好人吗?”
张家白笑了笑,回“这需要你自己判断。”
我没有说话,抱着枕头半靠在床头。长久的紧张和疲倦,在有人陪伴的踏实感中,终于松懈下来,微微的困意袭来,迷糊中我轻轻呢喃:
“我想你是个好人。”
张家白轻轻笑出声,我感觉到他的手,很轻很轻地落在我额头上,像一片羽毛拂过,无比珍视。
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,张家白已经离开了。
我胡乱收拾了一下,准备出门上班。锁门的时候不禁有些羞恼地想,他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很随便的女生吧?
“怎么,交男朋友了啊?”一声猥琐的笑从身后响起。
我转过身,那个五十多岁的房东男人站在我门口,阴测测看着我笑,露出一口跟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白牙。
一丝紧张浮上心底,我偷偷打量他的胳膊,竟然看到一道伤痕,上面覆着薄薄的血痂,显然刚伤没多久。
注意到我的目光,房东将胳膊往身后挪了挪。
“昨天给租户修窗户,不小心划伤了。”
他忽然走近我,抓着我的手问,“你家有没有东西要不要修啊?我记得,你那个卫生间的窗户,好像不太结实呀——”
我一把甩开他的手,连连摇头:“不用了,我家窗户没事!”
说完,我快速锁好房门,飞快地离开。
走到楼梯口拐弯时,我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,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,那个房东好像仍站在我的门口,见我的目光投来,他对我微微一笑,白牙森森。
我心头一震,再也没勇气看第二眼。
又是一整天焦头烂额的工作,快下班的时候,张家白过来找我。
“晚上一起走?我给你买的东西到了。”他问得从容无比。
周边的同事露出惊讶又了然的目光,我在起哄声中红了脸。
“不用了吧,我还得加班。”我拒绝得很没底气。
张家白却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工位上,打开电脑,说“你忙吧,我也有点事,忙完了我跟你一起走。”
说完,他真的开始聚精会神地工作起来,好像我不存在一样。
可我却如坐针毡,最后不得不认输,拉了拉他胳膊。
“走吧,回家。”张家白抬起头对我粲然一笑。
从那天起,张家白坚持送我上下班。
也许是监控摄像头起了威慑作用,那种被窥视的逼迫感再也没有出现过了,房间里也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,恐吓信消失了,一切似乎恢复正常。
偶尔,我能看到房东阴沉着脸,看着我和张家白同进同出。
可转瞬,他又满脸堆笑地跟楼道里的客户们打招呼,好像刚刚那一幕只是我的错觉。我甚至偷偷打听了一下,房东那天确实帮人修窗户,划伤了胳膊。
也许真的就像张家白说的那样,那个变态只是为了吓唬我。
毕竟青青的死,已经过去两年了,那个人不可能这么巧再次找上我,用相同的方式来折磨我。更何况,现在的我被爱和信任保护着,我不会有事的!
只是,没有了被偷窥的危险,我还有什么理由,继续让张家白日日接送我,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关系啊?
一个人在家的时候,我免不得少女怀春,长吁短叹,这家伙还不打算主动开口表白吗?
张家白是聪敏的,他自然看得出我的心思。那是周末的傍晚,刚下过雨,空气清爽。他说:
“墨墨,你别出去,我买了菜,一会过来做饭,我有些话要对你说。”
我心里一动,他是要跟我说实话了吧?
从巷子里的出手相救开始,到那个有惊无险的晚上,再到后来,三十多个陪我上下班的晨曦和夕阳,他总归是忍不住了。
我嘴角的笑意渐渐绽开。
张家白提了一堆菜进来,甚至还拎来了自己做菜常用的工具。
他说:“做菜就是上战场,厨子不能没了自己趁手的武器。”
我看到他熟练的钻进厨房,挽起袖角,热热闹闹地忙碌起来,分外养眼。我想帮把手,张家白推我出去,“今天你是女王,就在客厅好好坐着,等我的大餐!”
我无奈出来,在客厅里转悠,想找点事做。打开冰箱,见里面只剩一瓶苏打水了,我取出来喝了一口,随手放在餐桌上,跟他说:“得有美酒配美食,我下楼再去买几罐啤酒回来。”
张家白拗不过我,只叮嘱我快点回来。我冲他笑了笑,调皮地举起手表示遵命,张家白叮嘱我,“外面凉,披个外套。”
他的眼神里满是宠溺。
我没想到的是,从我走出门的那一刻起,我们的命运就此发生转变。
再也,无法逆转。
从便利店出来后,一封预示着死亡的恐吓信,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口袋里。白底黑字,杀机重重。
“墨墨,你怎么敢背叛我?”
“你不该跟张家白在一起,我会杀掉你爱的人,然后一点点折磨你,直到死亡,才能将我们分开,哈哈哈哈哈。”
原来之前的风平浪静只是一种假相,那个变态从来就没打算放过我。
我摔了手上的啤酒,一边朝家里跑,一边打开手机监控,只见张家白仍在厨房和客厅间进进出出,开心地准备我们的晚餐。这个傻子,他丝毫意识不到,死亡的危险正在朝自己逼近。
忽然,监控画面一黑,显然摄像头已经被人为破坏了。
“快接电话啊,傻瓜!你这个大傻瓜!”我哭出声来,疯狂地给张家白打电话,想让他马上离开那间危险的出租屋,可是手机那头毫无回应。
我一路狂奔,只希望能赶在悲剧尚未酿成前阻止这一切。等跑到家门口,那张门,竟然微微敞开着,里面的灯被关掉了,黑漆漆的一片,悄然无声。
“家白!”我打开手机灯,冲进去大喊一声,下一瞬,手机被打落在地上,唯一的光亮也被黑暗吞噬了。
而身后的门,悄无声息地关上了。
我醒悟过来,疯狂地拉扯门把手,可那张门锁得死死的,根本拧不开。
浓郁的黑暗里,一道疾风朝我扑过来,凭着本能,我侧身往床底下一躲。
只听到,剧烈的撞击声。
那个声音,我很熟悉,是刀尖,插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刺耳刮擦声。
令人魂飞魄散。
黑暗中,持刀者似乎并不着急抓到我,他低低地压制自己呼吸,一动不动,似乎在等待我露出马脚。
我贴在床底下,屏住呼吸,也不敢有任何动作。
时间仿佛带着恶意,从我头顶缓缓流过,空气是死一般寂静,静到,能听出极细微的两道呼吸,一个来自我,另一个,在我耳边响起!
暗夜中,有人轻笑出声,嗓音是被灼伤似的沙哑,“你躲在这里呀。”
我尖叫一声,连滚带爬地从床底下跑出来,大声呼叫张家白的名字。
沙哑的嗓音滚出一串阴森恐怖的笑声,他说:
“张家白太没用了,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,还是,当恶人好。”
“你,你杀了他?”
我一边说话,一边趁他不注意,贴着墙角往浴室挪。
那个窗户,并不牢靠,只要用力往外一推就能打开,以我的身形肯定可以爬出去,我在心里悄悄盘算着……
同时,奋力往浴室门口冲过去。
没有谁比我更熟悉家里的地形,只要抢占先机,锁住浴室门,我就有足够的时间逃生。
闪身溜进浴室的那一瞬,我立马关上门,推开狭小的窗户往外爬,门外,很快响起了重重的踹门声,紧接着,我的身体重重往下一坠。
男人的手,铁钳子一般牢牢抓住我的脚,将我掀倒在地,我疼得丝丝吸气,一阵头晕目弦,浑身发软。
借着窗外昏昏的光,我迷迷糊糊看到一张惨白的脸,他的帽子,遮住了大部分的五官,只剩森白的牙齿露在外面。
他在笑,兴奋不已。
“你很爱他吗?有多爱,能为他去死的那种爱吗?”
“我给你一个机会,今晚上,你们两,可以活一个,哈哈哈哈!”
我挣扎着往后退,越来越浓重的黑暗朝我涌来,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。
恍惚间,我感觉到他的手拢在我颈项间,渐渐收紧,我拼命地摇头,想要发出声音。
“不……我,我要活下去!”
我用力吐出这句破碎的话。男人听到后,似乎愣了一下,而我,再也无力支撑,陷入昏迷中。
我是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中醒来的。
一旁,双目圆睁的张家白,瞪着我,早就没了气息。他身子底下,是一滩粘稠厚重的血渍,像一朵绽开的暗黑色花朵。
他死了,当那个男人摸着我的脸,让我选择谁活下来时,我让他死了。
我躺在地上,一动不动,心如死灰。
楼下,隐约传来警笛的鸣声,急切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。很快,刺目的手电筒光照进来……
在特护病房里,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警察。
当初我报警留下的记录、还有那两封恐吓信、上司同事的证言这些,都证实了我说的是实话。张家白,是被这个偷窥变态杀死的。
不,更准确地说,是我害死了张家白。
“是房东,一定是他!我早就怀疑这个人了,你们一定要抓住他!”
“他说,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,我,当时我害怕极了,我选了自己……”
想到张家白死不瞑目的惨状,我痛哭失声,将头撞向身后的墙壁。也许,只有身体上的痛苦,才能让我内心获得一丝安宁。
一名护士扑过来,紧紧抱住我的身体,说:“病人现在情绪不太稳定,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。”警察们交换了一下眼神,随后出去。
几天后,警察告诉我,张家白并不是被人杀死的,他是意外死亡。房间里,除了我和张家白的指纹跟痕迹,没有第三个人。
因为,那个变态偷窥跟踪狂就是他。
他们的话,我一个字也听不懂。
那个笑起来温润如玉、手指白皙干净的男人,就是那个偷窥、恐吓我的变态?不不不,不可能啊,如果他就是那个混蛋,为什么死去的是张家白?
难道张家白,杀了自己?
我脑子一片混乱。
年长的警察笑了笑,将一叠照片放在我面前,其中一张,正是张家白双目圆睁躺在血泊中的样子,我被照片刺痛了,忍不住别过头去,不想看他。
“早在一个月前,张家白就盯上了你,他偷偷观察你的生活,潜进你的房间,放恐吓信吓唬你,同时以同事的名义进到跟你同一家公司,找人袭击你,演了一出英雄救美。在取得你的信任后,还明目张胆地在你房间安装了监控摄像头,随时掌握你的生活动态。”
我想起了那个让张家白亲手装上的摄像头,不禁毛骨悚然!
“他一面恐吓你,一面扮演拯救者的角色,让你爱上他。当你真正爱上他时,这个游戏才真正开始。张家白以绑架者身份出现,让你在自己和爱人之间选择一个活下来,大多数女性,在这种时候,都会选择自杀,她们以为这样就能让‘爱人’活下去,不过,你显然是个意外。”
说到这里,年长的警察飞快地掀起眼皮瞥了我一眼,“你很幸运,假如不是他意外摔伤导致失血过多死亡,今天躺在停尸房的人,可能就是你。”
那天,当我说出选择让自己活下来时,张家白愣住了。
游戏没有按照他设定的剧本走,这让他极度挫败。张家白气急败坏地将花洒打开,往我脸上冲,他要让我看到自己的死亡。
那瓶苏打水里,放了好几片磨碎的安眠药。当我知道潜入我家里的那个变态,有收集我东西、吃我食物的习惯后,那瓶水就一直放在冰箱里等着他上钩。
可我,在一段短暂的平静生活后,竟然忘了水里有药,喝了一半。
药效令我昏然欲睡,也让同样喝了水的张家白产生了幻觉,他的身体失去平衡,在跟我拉扯间,重重朝后摔倒,后脑勺磕在大理石台阶上,最终因为失血过多死亡。
而我,也因此侥幸从这场悲剧中逃脱。
一切水落石出后,我决定辞职离开这座令人伤心的城市。
送我回家的时候,年长的警察忽然问我,
“你认识一个叫曹青青的女生吗?”
我摇头。
他眼睛牢牢的盯着我,“这个女生,说起来算是你学妹,比你低一届,两年前,在校外一个出租房的厕所里自杀了,捅了自己五刀,当时是我接手的这个案子。”
我身上有些发冷,“好像有听说过,不过我没什么印象了。您怎么突然提到这个?怪吓人的。”
“哈,没什么,我只是想起,那个女孩死之前也曾报过案,说被人偷窥跟踪,收到了恐吓信,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人的存在。没多久,就传出她自杀的消息了,还是用这么狠戾的手法,我一直心存疑惑。”
年长的警员笑了笑,朝我挥手。
“陈墨,你很幸运,希望你以后的人生顺利。”
我看着他的车一点点驶出视野,微微一笑。
当然,我的人生,不会跟曹青青一样。
两年前,我最好的闺蜜,曹青青自杀了。
她说,她被人监视了,可是所有人都不相信她,甚至,作为她最亲密的朋友,我也以为,这只是她的玩笑话,毕竟平时酷爱写作的她,总是沉浸在各种幻想中。
后来,她说她不怕了,有个男人,在保护她。这个男人,是她的神。
我想,也许她正在创作一个关于爱情的小说。
可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。有一天,她慌慌张张跑过来找我,说那个变态,扬言要杀了她的爱人。看着她满眼的泪光和焦灼,我终于忍不住了,揪着她去医院。
“青青,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吧。”
“那个偷窥者,只存在你的幻想中。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治病。”
青青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眼中都是绝望。
“你不信我?真的有人在偷窥我,他每天都跟着我,就像一个影子,为什么,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!”
她哭着甩开我的手跑远。
那是我跟她之间最后一次对话。
谁也没有想到,那个变态,最后让她在爱人和自己之间,选择一个人活下去,她毫不犹豫的挥刀捅向自己。
男人和变态一同消失了,而我的闺蜜,永远失去了她十八岁年轻的生命。
我知道,我将用自己的余生,找到这个人,杀了他,为自己的错误买单。
“你知道吗?你的弱点,会吸引狩猎者。”
独居、胆怯、神经衰弱、人际关系简单,住在乱糟糟的贫民窟,这一切,都具备了一个完美猎物的特质,我知道,狩猎者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。
早在张家白盯上我的同时,也是我狩猎的网张开的最佳时机。
我以张家白的名义,用一个月的工资,让一个流浪汉,在巷子里上演了一出袭击,引出来一直跟着我的张家白。
在他伸手拉我起来时,我闻到了张家白身上一股淡淡的薄荷烟味,跟门口那个细细的过滤嘴烟头一个牌子。可他跟我说,自己从不抽烟。
巷子里,我匆忙落下了门禁卡,那个卡只能显示我住哪栋楼。可是张家白在并不知道我门号的情况下,准确无误的来到我家门口。
张家白的弱点,我同样也很清楚。
当我一个人在家,流露出对张家白的动心和深情时,监控摄像头另一侧的他,也会加快收网的步伐。
果然,那天周末,他说过来跟我一起晚餐,“有些话想跟你说。”
我故意当着张家白的面,将混了安眠药的苏打水喝下一口,再摆放在桌上。紧接着,我假装下楼买啤酒,让监控摄像头拍到我离开时候的样子。
接过那件外套的时候,我知道信就放在里面。
为了让谎言更真实,我把买好的啤酒扔在附近的路上,造成慌张离开的假相。然后我从浴室的窗户翻进来,静静地看着张家白把监控画面延迟了十分钟,而这十分钟,是我布置好浴室杀人的关键。
关掉电闸,锁好门,逗引喝下大量安眠药的他在黑暗的室内跟我玩追逐的游戏,随后,我假意惊慌失措地引导张家白来到浴室,让他一次次“意外摔倒”在大理石台阶上,直到昏死过去。
我把他的鞋子脱下来,套在自己脚上,暴力狂踹那张并不结实的小木门,作出反抗挣扎的痕迹,最后,在确认张家白不会醒来的情况下,吃下准备好的安眠药,让自己“晕倒”过去。
至此,这个杀害我闺蜜的人,永远消失了。
人们只愿意相信,他们自己追查出的真相。
就像当初没人相信闺蜜被偷窥狂威胁一样,同样没有人相信,是我,设计害死了张家白。
一切,都结束了。
我微笑着,拧开出租房的门。
忽然一阵寒意从我背后升起,只见冰箱门上,用油漆喷着几个字:
“我在看着你。”
我猛地转过头,似乎看到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,从我身后一闪而过。
他,有一口白森森的牙。
我细细思索了一下,嘴角的笑意渐渐绽开。
这个狩猎游戏,才刚刚开始!
注:故事根据新闻案件改编,切勿模仿。如果女孩子们遭遇跟女主一样的事情,请务必保留证据报警,不要私自行动。
—END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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